台湾作家睦同的《佐目役鬼》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佳作,从鬼的角度写人世变迁,人事纠结,犀利中有怜悯,狂放中有谦和,大刀阔斧的气魄映衬细腻缠绵的心思,写来流畅轻松,其中的苦心苦力却极为深刻。
《左目役鬼》用传统神话的笔法写出了一个人、鬼、神、仙、妖、魔、灵的诡异世界,透过邢氏家族多年来的兴衰变迁,牵扯出另一家人的爱恨情仇。邢家人代代兴旺,真正的缘由却是古早的一场争鬥,鬥输的一方施咒箝制,福祸相倚的轮回却产生了护佑和悲悯。这家人彼此之间也有勾心鬥角,势大的一边不见得能强出头,势弱的一边也有苦尽甘来的运道。这仿佛说明了凡事不能只看黑白的道理,却又那么地含蓄隐微。
邢家最精彩的成员当然就是 “事法师” 和 “事咒师”,前者执行《邢氏家训》,后者专司赏罚,而由於整个家族有神灵(或妖灵?)护佑(或窥伺?),事法师和事咒师之间也是竞争多於互助。多年前有顿元大师和苏摩舍叉的鬥法,是为《左目役鬼》一书的第一个高潮,佛道圣术对峙天竺梵咒,读来让人心惊胆跳,意驰神迷。
待得左目法师出场,又为邢家历史带来一场风波。左目有斩妖除魔的能力,他的残损左目之中住了一只鬼,专门为他办事,而人鬼之间又有着极为奥妙的背景关系。左目拿着邢氏的家传古铜镜来换一场婚事,趁机挑战邢家事咒师的职位,他的野心勃勃有咒法推波助澜,因而带出第二场惊心动魄的鬥法,充份展现出神魔但为人用、好坏存乎一心的道理。例如养小鬼、下降头的本事,在正道之人眼中似为不值一提,然而自称正直之士若是存有邪心,则心头的神威和魔力也相差无几。
因此《左目役鬼》书中的第三次鬥法就纯粹是善恶之间的争鬥,也是人鬼之间的对决,是全书的最高潮,读者至此也能了解左目为什麽能役鬼。从佛法六道轮回到善恶因缘(姻缘),从恨怒积累产生的恶灵报复到慈悲为怀、以德报怨的舍身解脱,读来一泻千里,畅快淋漓,又时时忍不住捏把冷汗。“目连救母” 和 “桃花女鬥周公“ 等传说典故只怕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精致的诠释。
读《左目役鬼》会让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觉。虽说 ”生平不做亏心事,夜半敲门心不惊“,世间能宣称自己从未有过一丝恶念的人只怕没有几个。这本书的哲理呼之欲出,却又从不说理,只让读者在夜半回味时多瞧自己的阴影几眼,生怕它展现出些微不该有的动作。你心中坦荡无私吗?或者也有几处暗角?无论是哪一种,都应该看看这本精彩的奇幻小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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